2013年德国大选形势的分析和预测
——上海欧洲学会专题研讨会综述
3月21日下午，德国联邦议院资深工作人员、爱伯特基金会前驻上海办公室主任冯肯博士应邀再次访问我会，就今年9月的德国大选问题进行座谈交流。冯肯博士结合历史的经验、各主要政党的竞选纲领、民意支持率等，对大选结果进行了分析预测。现将其观点整理如下：
一、今年的大选可能是德历史上最无聊的一次大选
2009年选举SPD仅获得23%的选票，是历史性的失败。联邦德国成立后，1949年得29%，这次更惨。第一次大战期间，SPD对政府战争案投反对票，党内出现大分裂，导致大败，即使这样，也没有低到23%。只有19世纪80年代时出现过，但那时的背景完全不一样，与今天没有可比性。
与其他欧洲国家特别是欧元国家相比，德国今年9月的选举有不同寻常的特点：2009年欧元危机以来，16个欧元国家除德国外都换了政府。原因很简单：由于危机，除德国外，老百姓的生活困难，失业率非常高，如何解决由于危机而出现的紧急状况，政府在财政政策上几乎束手无策。面对这些问题，政府已无法再吸引选民的支持。危机仍然存在，各种问题还会发生，而处置措施仍没有，这又会影响到投资家们，包括来自中国的投资家们，他们无法判断形势如何发展，无法界定投出的钱能否收回。由于争取不到外来投资者，只好对着欧洲自己的企业家们做文章，即财政紧缩。由于银行家过于谨慎，导致今天的情况。唯一例外是德国，它从危机中得益了。欧央行为搞活欧洲经济而采取的利率政策，其利率处于历史上的低点，导致德国投资家不到别国去投资；只要欧元存在，德肯定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国家。如果恢复马克，它肯定会大大增值，从而在德投资有利。所以，危机在一些国家造成了严重的财政和社会问题，而德国得益不少。
2009年时德经济下降厉害，但政府在经济、劳动力市场上出台的一系列政策，使经济很快改善。经济积极发展，老百姓、企业主都感觉好。这在德历史上很少见。若与欧元区其他国家相比，成就相当突出。这种情况下，执政党下台的情况不会出现。所有迹象肯定了这种趋势，所有的民调没有显示政府换班的迹象。政府将继续执政，这是主流，是方向。
但也要看到，反对党无意中又送给默克尔很多礼物，使她继续执政更为便利。
德国人有两大担忧：一是德为救欧元作出了很大努力。承诺约8000亿欧元的担保，大致相当于德GDP 的三分之一，德政府债务的2倍，代价最后将落到老百姓头上。若欧元不顺，每个德国人都将付出很大代价。二是担心当初引进欧元时的一些基本要点现在不存在了：一是参加欧元的国家要对自己负责，二是一国若出问题，其他国家不承担责任。引进欧元时德国国内民意沸腾，但政府反复强调这两条不会变，但实际的发展是这两条逐步模糊了，实际上不执行了。而且，现在为救欧元作出了很多决策，且都是小范围做的，政府在论证其必要性时，没有把真相都告诉老百姓，而是一点点地讲出来，一旦老百姓反对，就又缩回去。但是，反对党支持默克尔的政策。从多次民调看，远超50%的人对欧元前途是很疑虑的，但议会和政党没有进行过严肃深入的讨论。
今年的选举有一个奇怪的现象，即老百姓关注的问题并没有成为辩论的热点。执政党说反对党是支持我的政策的。施泰因布吕克想批判默克尔的欧元政策，但一开始就失败了。另一个忧虑是能源转换。日本核事故后，德政府立场转到原绿党和SPD的立场上：不要核能，也不要煤电。默克尔的改变使能源政策又辩论不起来了。关了8个核电站，到2020年将关闭所有核电站。这产生了一个非常深刻的问题：由于突然关闭几大核电站，德电力不够了。《可再生能源法》规定，可再生能源要放在突出位置，将风能、太阳能发电并网并优先，但它非常昂贵。能源生产企业放弃了传统生产，而搞风能、太阳能。结果，4年内个人用户的电费涨了20%，另一后果是德工业企业无法承受，基础材料生产部门对德非常重要，但耗电特别大，它在德国今后将很难生产。德工业基础是网络状的，如果基础材料生产企业在德不能生存，它的下游企业怎么办?这对工业大国德国是个非常大的问题。但是，这种严重问题出现或将要激化，联邦议院和政党却捂而不谈，因为他们支持能源转换。
此外，默克尔很巧妙地将其他政党的议题及其答案拿过来为自己所用。有人说她的社会政策是SPD的社会政策。绿党和SPD的强项被默克尔拿去，结果出问题了。实际上，基民盟内部特别是保守派对默克尔默克尔的这种作法也不满，但随着时间推移，默克尔的作法渐渐见效，反对声音也就没有了。
还有问题：SPD的总理人选。这次的做法无法理解。若从民众印象出发，SPD要推出一个可与默克尔竞争的候选人确实困难。
民众关心的另一个问题即社会公正问题，这次可能或多或少会涉及。近10年来最关注的是失业问题，但现在大不一样。2005年失业人数500万，现在下降到300万，就业人数从没有现在这么多。SPD的说法是，默克尔现在的成绩是由于施罗德当时决策的正确，尽管在SPD内部至今对此仍有争论，但施泰因迈尔、施泰因布吕克则经常强调。最低收入者、失业、养老金等问题，都属于社会公正范畴，但无论怎样，不会有人说会因此而要把默克尔选下来。
所以，今年的大选可能是德历史上最无聊的一次大选。这次选战是一次没有议题的选战，一些民众关心的论题，各党都极力回避。所以，这次选举对选民的吸引力也下降，参加选举的人数预计会降低。
二、对选举结果的预测：黑绿联盟
过去，6个月前的民调往往与结果不同，但今年会差不多。目前的民调：基民盟40%上下，SPD27%，绿党5%，自民党7%，今后的得票估计就是这样。
2005、2009年，基民盟的得票都较差：仅以几千票的多数而在大联合政府中任总理。默克尔的强处恰恰是反对党的弱处。她利用社民党和绿党的议题来强化了自己。自从当了基民盟主席后，她在外表、演说上也有了很大改变。如果发生危机恶化、德需出面救助的情况，默克尔的得票率会下降，但施泰因布吕克也赢不了，德与意大利的情况不一样，但也许会向意大利的方向发展。如果默在重债国中引发动荡，会被当作现代希特勒，也反过来引发德自身不稳。
联盟党的支持率非常高，党内很一致。反对党非常软弱。自民党肯定还会进入联邦议院，基民盟会向它伸出援手。左翼党在德国西部支持率非常低，但在东部很高，所以也会留在议院内。可能：既无红绿，也无黑黄。
政府将进行部分改组。施泰因布吕克是SPD内的右翼，但若出现红黄绿政府（交通灯政府），施做总理倒非常合适。但若自民党要达5%，必须从基民盟那里借票，所以，红黄绿可能性不大。
社民党内保守阵营对搞红红绿持反对态度。德两大阵营中，左翼阵营内部矛盾很大，左翼党改掉自己倾向就等于又一个社民党，所以可能性很小。因此，施当总理的可能性很小。
默克尔也有两种选择：一是同社民党联合，搞大联合政府；二是与绿党联合，搞黑绿联盟。施多次强调，若默继续执政，他绝不当副总理，不当财政部长。社民党迄今未消化掉2009年的惨败，未总结好必要的经验教训。社民党内部对2005-09的大联合印象很不好，且消除不了。危机中默使德国出现奇迹，所用的政策工具基本都是当时大联合政府中社民党的政策，但2009年民众给了社民党闷棍，所以，社民党不愿同默联合。在此情况下，黑绿联合可能更容易。个人估计更可能是黑绿联盟。
历史上，黑与绿互相非常反感，两党文化差异很大，但是，2011年默克尔政府在能源政策上转到绿党的立场后，两者间的障碍消除了。绿党起家的议题（环保）现在成了中性的，全社会都能接受。另外，绿党的保守色彩越来越浓厚。这两个原因使绿党很可能同黑党联合。绿党现在说不愿黑绿联合，而希望红绿联合，但到了时候，黑绿联合完全可能。当然，有讨价还价。
三、绿党若进联邦政府，NGO的活动会活跃，对华造成麻烦；但NGO由此给绿党造成的麻烦会远大于绿党因此而给中国造成的麻烦
外交政策不会是大选中的问题。在德国，外交政策成为主题的只有2次，即1953年和1972年。
至于德中关系，从施密特以来，联邦政府和反对党在对华政策上没有分歧，这成为德一种持续现象，今年仍会持续下去。默克尔上台不久确实对华做出过异常举动，但很快也融入“持续”的大潮之中。
绿党进入联邦政府的可能性较大，可能一开始会出现默当初的情况。绿党非常强调NGO，如果绿党上台实践，NGO的活动会活跃，对华造成麻烦。另外，它的对华政策还是以建设性对华政策为主调，现在绿党的新一代力量是现实主义的，他们很快会认识到，德国这么多年的对华政策和他们的认识实际上是一致的。但绿党与NGO有历史联系，NGO会利用之一点来影响绿党政府人士，但NGO由此给绿党造成的麻烦会远大于绿党因此而给中国造成的麻烦。
德外交政策是如何出台的？政策是由联邦政府起草，由议会党团去协调。政策不是出自某一个党。总理和联邦各部首长对各自领域的政策有发言权，反对党通过议会党团参加议会各专业委员会，监督各领域政策的制定和实施。例外是，党代会决议内容决定党的政策。有可能党代会决议与议会党团的决定有矛盾。议会党团没有义务执行党代会决议，如问题不重要，它可以拒绝。但若是党代会普遍认识，则要修改议会党团的决策。若是执政党，还要修改联邦政府的决策。但在对华政策上不会发生这种情况。舆论准备、NGO的活动，对党代会的决议造成很大影响。但在对华政策上，这种情况迄今未发生过，但不能保证今后也不会发生。（曹子衡）
